荆门市人民医院NICU护士 邓莉莉
作为一名NICU护士,特殊的职业让我能更近地了解生命和人性。NICU这扇生死之门每天都有患者进来、出去。在时间的长河里,我不知道自己目睹过多少生命的顽强和挣扎、见证过多少生命的重生或陨落。然而总有一些人能让我记忆深刻,他们时常在我脑海中浮现,升腾起一种说不出的怅惘、疼痛……
他,22岁,因“血气胸、失血性休克”急诊入院。
他在维修挖掘机时,挖掘机的长臂突然砸下来,砸伤右侧胸腹部,致右侧多根肋骨骨折、右肺下叶离断伤、脾破裂、胸髓损伤。
我清楚地记得这是一个黑瘦的小伙子。送入院时,已处于重度休克状态,心胸外科、普外科等多学科医生联合上手术台为他手术。术后,转入NICU进行监护治疗。这次外伤导致他失血达几千毫升,经输血补充血容量等抢救措施终于转危为安。
术后不久,我们发现他双下肢感觉运动丧失,结合CT提示胸椎骨折,说明有脊髓损伤致高位截瘫了。我们心里不禁唏嘘。
那天,他完全清醒后,试着动了动手臂,又试着动了动双腿,可是完全不听使唤。当他意识到这个问题,突然变得异常烦躁,情绪非常极端。在接下来的时间里,他开始不配合治疗、骂人、朝靠近他的护士吐口水,叫喊着不想活了。我知道那是一个年轻人对突发重创后的绝望。我们只能尽力安慰他,鼓励他,最后不得不使用镇静剂,让他暂时安静下来。
第二天他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,基本能配合治疗,也不那么烦躁了。第三天他转入了普通病房。
他,51岁,一位安徽籍在荆门工作的大叔。
周末独自在漳河边钓鱼,起钩时因鱼竿离高压线太近,造成电弧伤致胸腹、双足烧伤,右足趾已经烧黑。
送来的时候,大叔的胸腹部大片皮肤起泡,表皮缺失,基底红润,部分基底发黑,渗液很多。右足焦黑,足背肿胀。
每天他都会问,“我的脚趾怎么没有感觉,我的脚趾还能保住吗?”我们只能安慰:“别担心,通过治疗慢慢会好起来的。”
有时为了减轻他的焦虑和疼痛,我们也跟他聊聊家常,转移注意力。闲聊中,每当提及自己的女儿时,他原本因疼痛而暗淡的眼神、焦虑的脸上,难掩兴奋的光彩和少有的笑容。那是一个父亲才有的自豪和幸福!
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中,他先后接受了足趾截肢和部分植皮术。在NICU半个多月的时间,之后他转入了普通病房。
她,49岁,因“吉兰巴雷综合征”入住NICU。
最初,她因感觉咽部不适住在耳鼻喉科。由于突然出现呼吸困难被急送入NICU。当时的她浑身无力,呼吸费力,大汗淋漓。她努力睁大眼睛看着我们,眼神充满恐惧又满含求生的欲望!大家争分夺秒、齐心协力,迅速完成气管插管,给她接上呼吸机进行辅助通气,很快她平静下来。
不久,她被确诊为“吉兰巴雷综合征”。得知自己的病情后,绝望笼罩着她。为了能更好地继续治疗维持呼吸,气管插管不是长久之计,气管切开非常必要。手术前医生得征求她的同意,可她无论如何不能接受现实,开始拒绝治疗。守在门外的丈夫得知后焦急万分,坚决不放弃。作为医护人员我们更不会放弃,为了让她配合治疗,我们特许她的丈夫进病房做她的思想工作。每天她爱人还用纸条写上鼓励她的话,交给我们念给她听,让她一定听医生的话。终于,她同意了气管切开。
她大脑清醒得很,可是全身无力、动弹不得。她心里有话要说,却因为气管切开上着呼吸机无法表达。如何减轻她的痛苦,让她顺利表达自己的需求呢?我们想尽办法通过自制的需求板、文字、手势等多种方式和她进行交流。有时她因不能清楚地表达自己的想法,会非常急躁。比较之下,文字是最直观的方式。可是她的两只手连握笔的力气也没有,我们只能握紧她的手,帮她握住笔,艰难地在纸板上一笔一画写下她想说的话。最初她经常写的只有两个字“回家”!她爱人知道后,又急了,一次次进来安慰她,鼓励她不要放弃!我们医护人员也不断给她打气树立信心!慢慢地,她开始接受现实配合治疗了。
一个月后,她终于能脱离呼吸机了。一个半月后,她要出院回家了,我们还是为她感到高兴,虽然她的余生可能要躺在床上度过。
生命的脆弱、世事的无常总让人无奈。NICU他们来过一趟,还好,他们回家了!
作者简介:
邓莉莉,荆门市人民医院NICU护士,主管护师,毕业于武汉大学医学院护理专业。从事临床护理工作27年余,其中在NICU工作十多年。“默默无闻、脚踏实地做一名护士是我的本分。感谢特殊的工作让我获得了与众不同的人生体验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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